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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論是跨水域還是跨越溝谷，抑或是跨越車流要道，橋，自然是渡達彼岸的最捷徑方式。備受交通困阻的人們，無不希冀有座渡達目的地的橋。很多時候，橋，是人們夢想的一種目標。然而，當一座凌空的拱橋，實實在在地跨越了“背地”的一處深谷時，這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屯的鄉民們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座橋將是改變他們命運的起點。

橋，不長，只有一個跨拱，靜靜地凌架于溝谷的上空。涓涓的細流有小魚小蝦歡歡地喜戲。一只大公雞，站在流水中時不時地把啄到的魚蝦甩到溪邊，幾只母雞食到美味“咯咯噠”地歡鳴，這樣的樂趣或將不再，它們從主人家的言談語氣和神色上，感覺到了這里即將來一次湖山重演。

農民是“誠實”這個詞的最佳代言者，這份誠實來源于他們腳下的土地，一切都不藏不掖，豆種落土絕不會萌發冬瓜的芽。當背地屯的鄉民們面臨搬遷，面臨將不再以種田來體現自身的價值時，空落、茫然之感替代了往常收割沉甸甸稻子的心情。他們知道，用不了多久，小山屯現在的位置，即將變為幽深的湖底，農舍附近所有的農田，即將成為魚群、水生物的領地，他們之中的一些人，將由“農民”轉變“漁民”，這種“山”和“水”的角色互換，把他們推入找不到支撐點的恐慌之中。祖祖輩輩以種田為生的農民一族，視田土為生命，一旦沒有了從農田往谷倉里擔谷子這一過程，明天的日子，該是怎樣的一種滋味？

晚霞，把背地屯的新拱橋鍍上了一道金色的光環，橋的東岸，是連通縣溪鎮的盤山公路，橋的西岸，通向新平整的十幾塊屋場地。此時，幾個男人站在橋上俯瞰幾百米開外的小山屯，縷縷炊煙陸陸續續地從屋檐下漂出，融入四周的山野，歸圈的母牛邊舔著小牛犢邊對著遠處的山巒“哞——哞——”地叫，不知是在呼喚還未歸來的同伴？還是在留戀往昔的歲月？

“大家都做好搬遷的安排了嗎？”問話的男人姓潘，一個很有威望的退役老兵，背地屯現任的村民小組長。

其實，誰家做沒做好搬遷準備他心里最清楚，從《通道縣曬口庫區移民搬遷意愿調查》到《背地屯移民安置方案》等一系列庫區移民政策的宣傳和表格登記，都是他近半年來所從事的工作，每天早、晚，不是出東家就是進西家，只差磨平這左鄰右舍的門檻了。當大家了解到曬口水庫水電站，壩址控制流域面積607平方千米，有效庫容1.18億立方米，總設計裝機1.5萬千瓦，年發電量3055萬千瓦時，它不僅可以解決通道電力供應緊張的問題，同時，對協調水資源綜合利用之間的矛盾、提高下游8個電站梯級開發效益、調節懷化電網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之后，都愿意犧牲小家為大家。最終，背地屯十幾戶村民，沒有哪一家因為老屋場地和全部農田的淹沒而給政府出難題。

“下個月我就喊親戚來幫忙，把房屋搬上來。”

“老潘啊，祖祖輩輩以種田為生，到如今，田沒得種了，難不成真要靠打魚度日？嘻嘻，我可不會狗刨水呢。”

“老哥，謝謝你在縣交通海事部門為我謀到‘庫區客輪安全監督員’的差事，等我拿到工資就邀你喝幾盅，可不準推辭喔。”

“哈哈，我已經申請得到鉤藤基地扶貧開發項目，縣林業局已和我結成幫扶對子。”

“老表，是你推薦我“饞嘴”參加縣畜牧水產局的特種養殖業培順哦，我想租賃庫區的一條叉沖來飼養雁鵝，你可得陪我到縣里相關部門聯系項目扶持資金啊。”

聽到這些伙伴七嘴八舌地預報項目，老潘心里吃下了定心丸。縣政府向庫區移民傾斜的扶貧開發政策已經開始萌芽，只要大家敢干，有了縣里相關部門的幫扶措施，背地屯的秋天定會多次多彩。

“哥們幾個是合著看我笑話？說是約我來看看小山屯即將不再的傍晚風景，卻大談明天的打算，我算服了你們了。好，晚上我請客，也好請你們幫我規劃規劃。”

曬口水庫水電站的主要水源頭來自于靖州八亞的四鄉河，水庫水電站項目工程如期竣工和蓄水，這得力于通道縣政府為民辦實事的作風。在整個水庫淹沒區，類似于背地屯村民反應的移民生產生活存在的難題，政府都不打折扣地給予解決，在架設山水之間橋梁的同時，更是搭建人民群眾的心理溝壑之橋。

經年后，昔日可以看清水底砂卵石的四鄉河，已成為貨船、客輪任意航行的寬闊航道。從曬口村沿四鄉河老河道溯水而上，金竹屯、寨老、對江、沖塘到靖州縣的波羅沖、獨田、雷打沖、廟潭、八亞塝、施家坪、扯渡江、黃瓜坪等等昔日的河兩岸村莊，都新建了客輪停靠碼頭，前些年，還以手扶拖拉機作為交通運輸工具的鄉民，現在只要站在碼頭上，對著過往的船只揮一揮手中的三角紅旗（示意有人乘船）、或者三角黃旗（示意有貨物要運送），就會有相應的船只前來捎帶。

青山多嫵媚，濕地當妖嬈。擇天登上游船，聽著汽笛聲在山水間回蕩，看著碧波從船舷兩旁滾滾而逝，高天流云，青山隱約，靚麗的景色美不勝收。看，沖塘附近臨岸的緩坡上，鉤藤條蔓肆意舒展，枝壯葉茂；背地山上的楊梅園，在初夏的空氣中散發著梅子的酸甜；代金對面的小叉沖，雁鵝歡鳴，家鴨、野鴨喜戲期間；溪口沖內，人工攔網飼養的魚群，在藍天下任意跳躍。滄海桑田、湖山重演，如同神話般的世界撲面而來，塵世間的絲絲煩惱，隨風而消。

當年在背地新拱橋上大談發展規劃的幾個人，三年之后，再次于橋上相聚首，昔日的茫然神色，已被今天的成功笑容所替代。當年炊煙繚繞的小山屯，已成為鷗鷺蹁躚、游魚成群的場所。人依舊，江山已顏改。

山水間之橋，起自此，終至彼，遠近可及。

心之橋，基于仁，往于善，無盡無窮。

（作者：吳慶光）